作者: 揚帆(boyswish@hotmail.com) 我今年25歲,我是GAY。 在國二以前我和一般的男孩沒有兩樣,直到國二那年班上轉 來了一個轉學生,他叫杜俊謙。也許是學期中才轉進來,所 以他在班上總是不大說話,後來加入籃球隊在班上的時間就 更少了,和班上同學間的交集自然也更加生疏。事實上,我 和他根本不應該有任何事會把我們連想在一起! 記得是第二次段考結束沒多久,那天他如往常的不在教室 裡,我也如往常的在座位上發呆,我前面有幾個同學在討論 著寫真集上的裸女,嘰嘰喳喳的,突然一個同學轉過來對著 我說:「喂!放學一起去打個炮吧」說完,他們幾個哄堂大 笑,我不知道是那根筋不對居然很順口的說:「和你那我不 如和杜俊謙」話一出口我才發現說錯話了,同學們開始四處 叫嚷著:「陳立洋煞到杜俊謙,陳立洋煞到杜俊謙!」。我呆 滯的坐在椅子上想不到該說什麼,我心想總要說些什麼去制 止他們,一抬頭便看到杜俊謙站在門口看著我。當天回家我 就吵著要轉學,但是父母要我給一個理由我又說不出口,只 好繼續去學校上課。後來在班上這個話題並未停止,無論我 做什麼同學總愛牽拖到杜俊謙,不過如果杜俊謙都在練籃球 倒也還好,誰知道杜俊謙沒多久居然退出籃球隊,整天坐在 教室裡,這使我的惡夢真是雪上加霜。 一天我因做壁報所以很晚才離開學校,走到公車站牌便看到 杜俊謙正在站牌下等公車,我一看到他便調頭離開,不過沒 多久他就追了上來拉住我,然後說:「你實在沒必要一直躲 著我。」我緊張的低著頭說:「我那有!」他問我會不會急 著回家,我說還好,於是我跟他到學校裡的溜滑梯那聊天。 一開始我們都無話可說,我更是尷尬到了極點,沉默了半餉, 他突然笑了起來然後說:「你怎麼會說那句話阿?」我尷尬 的搖頭沒做回答,他接著說:「同學有時候真的很討厭這也 就是我為什麼要轉學的原因。」我傻笑但是仍然不知道該說 什麼。他接著說:「其實碰到一些咄咄逼人嘴賤的同學有時 候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尤其像我們這種嘴笨的人更是糟 糕。」「沒錯。」我說。當氣氛稍微緩和時他突然說:「你是 GAY嗎?」我抬起頭驚訝的看著他然後迅速把頭撇開,他 似乎不懂什麼叫尷尬又問了一次:「你是嗎?」我緩緩的抬 起頭看著他但是一句話也沒說。他傻愣愣的看著我然後突然 像發現了什麼似的說:「天哪!你真的是•••我還以為•••」 「什麼!」我說。 「沒什麼!」他突然神情略為緊張地站了起來左右來回的在 我面前走來走去,然後又坐下來說:「你什麼時候知道你 是•••」「我不知道阿!」也許是心虛我越來越小聲的說: 「我只是•••我只是猜•••」後來場面整個冷了下來大 家都無話可說,過了一會兒我站了起來故做鎮定的說:「我 們該走了。」他低著頭沒有回應我,我又再說了一次他才抬 起頭看著我說:「我還不想回家你能陪我嗎?」「可以阿!」 我笑的說:「你別誤會!」他突然緊張的說:「我•••我只 是不想回家!不是你想的那樣。」我笑了一笑看著他說:「我 知道,你別緊張。」「嗯。」他又低下頭我走到他旁邊坐了 下來然後說:「我們難道就這樣一晚上發呆嗎?」他抬起頭 說:「你喜歡看電影嗎?」「可以阿!」我笑著說。後來我們 去了一家MTV那天看的是什麼我完全想不起來。我們兩個 隔著一個人的距離半躺在沙發上,我只是覺得好睏,一直在 打哈欠,他突然握住我的手示意要我坐靠近一點,我靠了過 去他很順手的搭著我的肩膀,我也許是太睏了,也很自然的 靠著他睡著了。後來不知道過了多久我醒過來。他看著我說: 「醒啦。」我點了點頭他突然低下頭親了我臉頰一下,我當 時並不覺得緊張或尷尬,反而主動要去吻他的嘴。他也順勢 地翻身到我上面,似乎一切是那麼的自然,完全忘了是在 MTV裡,正當我準備和他有下一步動作時,突然有人敲門 把我們嚇了一跳,我們迅速彈開,結果只是一個喝醉酒的人。 這時我們又隔著一個人的距離半躺在沙發上「我•••我•••」 他吞吞吐吐的說:「我不是•••你知道的,我•••你別 想太多。」「我知道。」我看著他然後說:「回家吧。」那天 回到家後不免的被父母罵了一頓,但是回到房間之後,我一 直睡不著,嘴角始終帶著笑意。第二天到學校我不管別人那 些揶揄的話,主動的向杜俊謙打招呼,但是杜俊謙居然態度 很冷淡的說:「有事嗎?」我看著他陌生的眼神、聽著旁邊 同學揶揄的話,我感到羞愧的無地自容。那天放學之後我一 走到公車站便看到他,我立刻調頭,但是他又追了上來,然 後說:「你怎麼了?」我看著他說:「這不是應該是我問你才 對嗎?」「喔!你說今天在班上的事阿!」他一臉焦慮的說: 「你想想,昨天我們還互不認識,今天突然變成好朋友,別 人會怎麼說?而且我覺得•••沒什麼事在班上我們最好別 說話。」「為什麼?我同意你說的,我們突然變成好朋友也 許是太快了,但是慢慢變成朋友不行嗎?」「原本可以的,」 他略帶不滿的表情說:「是你自己先造成班上同學的誤會, 這使的我們在班上連做朋友都不成。難道你希望全世界都知 道我們在一起嗎?」「我們在一起了嗎?」我驚喜地看著他。 「我們•••」他看著我猶豫了一會兒說:「答應我不要告 訴別人!」我聽到他這句話開心的抱住他,然後一直說:「我 知道!我知道!」他也笑了,我深刻的記得他那天的表情,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真正從心裡散發出來的開心。 往後的日子,我們一直像是在扮演兩個不同的角色。在學校 我們互相憎恨,在外面我們互相擁抱。在我眼裡他扮演這兩 種角色很得心應手,但是對我而言,卻是一天比一天困難。 每當在學校看到他看我的那種眼神,我就心碎,放學後在後 操場聽到他那種細聲軟語,我又陶醉。這兩種感受每一天相 互交錯的煎熬著我,我不明白他怎麼可以如此得心應手的扮 演這兩種截然不同的角色?也許是虛容心做祟,在我心裡越 來越希望讓大家知道他是我的女朋友,我多麼希望讓大家都 知道,我多麼幸運有這麼好的女朋友。 也許是杜俊謙離開籃球隊之後待在班上的時間長了,他的朋 友越來越多,反而我也許是厭惡別人一天到晚的揶揄,變的 越來越自閉,朋友也越來越少。這種變化在我倆之間產生了 些許的隔閡。他和朋友出去的時間多了,我和他在一起的時 間也相對的少了,在班上他對我的態度更比以前還差。這使 我越來越懷疑自己在他心中究竟是扮演什麼角色?到了國三 開始面對升學壓力,我逐漸把心思都放在課業上,對他的態 度是好是壞也越來越不那麼在意,每一次的碰面我們的話也 越來越少。 有一天放學後他告訴我他父母出國要我去他家。那晚我們在 他房間原本聊天聊的蠻開心的,直到他突然問我最近怎麼越 來越陰陽怪氣的?「我那有?」「是嗎?」我們沉默了一會 兒,我忍不住的說:「你有沒有想過我們的關係也許來的太 快,快到我們還太年輕,還來不及了解自己究竟愛的是什 麼?」我停了一下,接著說:「也許我們在一起是錯的•••」 「為什麼突然這麼說?」他訝異的看著我說:「我覺得我們 在一起沒有錯阿,我真的喜歡你,而且我覺得和你在一起很 開心!」「那將來呢?」我看著他,有點激動的說:「難道一 輩子就這樣?扮演兩種身份,你可以我做不到!」「那還那 麼遠的事!」他看著我說:「等我們畢業之後就可以明正言 順的在一起啦!」「是嗎?」我忍不住流著眼淚說:「我好怕, 你知道嗎!」「怕什麼?」他緊張的想抱住我,但是我把他 推開,然後說:「我愛你!我以有你這樣的另一半為榮!我 希望你也一樣,但是你不是•••也許扮演兩種身份一開始 很容易,但是到後來我真的越來越不知道那一個才是真的 你,我好怕有一天連你都忘了•••」我站了起來,哭著說: 「對我而言,付出感情很容易,但是我只懂的付出,我沒想 過要收回!我愛你!我從心裡、眼裡、到我整個人都是愛你 的,為什麼愛一個人被你攪的好像是一種病?」也許是太激 動了,當時我說完整個人突然覺得精疲力盡,他站起來一把 抱住我,他的眼淚也不停的落下,他緩緩的說:「我愛你, 也許一開始不確定,但是至從和你在一起之後,我一天比一 天確定•••我有多麼愛你!不要說你怕,我也怕;只是••• 我不知道我怕的是什麼!但是我真的很怕很怕•••你知道 嗎?我在認識你以前自殺過好多次,我騙我父母是因為被同 學欺負,所以我父母才叫我轉學的。」他一邊把我越抱越緊 一邊哭著說:「我以前常常做一個惡夢,夢到有一台推土機 在我面前,奇怪的是,在我夢裡,我必須要給推土機攆過我 才能活下去•••」我聽到這突然破涕而笑。「真的!」他 推開我很認真的說:「我知道這很奇怪,但是是真的•••」 他坐了下來低著頭說:「我真的好怕那個夢,它像是真的, 甚至大白天都會出現那個畫面。」我疑惑的說:「那會很可 怕嗎?」他搖了搖頭說:「不是的•••不是要被推土機攆 過可怕,可怕的是,推土機總攆不到我•••」我聽的有點 一頭霧水,他接著說:「在我夢裡有一個聲音告訴我,如果 我想得救,唯一的辦法就是給推土機攆過,不然只有等死。 於是在夢中的我總急的想讓它攆過去,我不停的追著它,但 是總是追不到,這個夢總讓我每天都魂不受舍的,但是在認 識你之後我便沒有在做過那個夢了。」我抱住他然後說:「我 答應你,有我在的一天我絕不讓你再感到恐懼或不安!我要 你活的自在點。」我撫摸著他的頭髮說:「你也要答應我, 以後你心中所有的壓力都讓我來分擔,好嗎?」那晚我們緊 緊的擁在一起,他就像是一個孩子,不停的哭不停的哭,直 到哭累了才在我懷中睡著了••• 國三上學期那半年,對我而言是最快樂的一年。我和他每天 放學後都一起到圖書館讀書,每個禮拜天早上六七點我們都 會到中正紀念堂去看台灣的建國短片,短片很無聊,身旁坐 的又都是國外的觀光客,但是我卻覺得心情好輕鬆、好愜意! 那個短片我們重覆看了不下十次,但是卻始終不知道它究竟 在演什麼,因為我們根本沒有在看,只是手握著手享受那份 寧靜。我們也曾隨便做上一輛公車,一路坐到總站,再從總 站坐回來,感覺好像逛了整個台北一圈!那時我才知道台北 比我想像中的多采多姿。我們做了許許多多的無聊事,這讓 我了解到如果人對了做什麼都可以是好玩的。儘管如此,在 班上我們仍然很少說話,不過由於杜俊謙的人緣越來越好, 同學也因此從原本是嘲弄我們兩個改成只嘲弄我一個人,說 我在暗戀杜俊謙。為了不讓他有任何壓力,我在班上也因此 盡量避開與他接觸。 我一直深信一句成語「好景不常」。在國三下學期第一次段 考後的某一天,我和杜俊謙約了去西門盯看電影,看完電影 後我們就在街上閒逛,逛著逛著映入眼簾的是一幕至今我仍 無法忘卻的尷尬景象,幾個班上的同學站在離我倆前面不遠 的地方盯著我倆看,是我先發現的,坦白說,當時我雖然覺 得尷尬,但是內心裡卻有一種類似得意的感覺,這一直是我 希望發生的狀況。但是顯然的不是他的希望。當杜俊謙一發 現便立刻甩開我,站在原地發呆。幾個同學朝我倆走了過來, 你一言我一句的,我只得不發一語的看著杜俊謙不停地解釋 著我倆是如何的不期而遇,然後又為什麼會站在一起,很明 顯的同學們並不相信,只是竊笑他越描越黑的拙劣解釋。 我心中那一丁點的得意感很快的在第二天就消失了,杜俊謙 不再理我了,他不再只是在班上不理我,連放學都躲我躲的 遠遠的,但是這對於挽救我倆曝光的事一點幫助也沒有。正 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很快的全班都知道了,甚至是 別班都略有所聞,我不知道為什麼,當時我一點都不害怕。 但是他似乎無法承受曝光後的生活,後來杜俊謙越來越少來 學校。當時我天真的以為也許他自己靜一靜就會想通,但是 那只是我想的,第二次段考之後杜俊謙就像消失了似的,沒 有再出現在班上,我只得一個人承受眾人的輿論。時間越來 越久我開始擔心起他,於是打了通電話給他,但是都找不到 他,於是我跑到他家去,按了許久的門鈴都沒有人來應門, 我只好回家。國中生涯最後一次的段考他仍未出現,我根本 無心應考,最後一科我沒考就翹回家了,回到家便在信箱收 到一封信,是杜俊謙寫的。 『其實我並不知道這封信該寫些什麼,我想對你說的是我愛 你,我也同時想對你說聲對不起。 記得你問我為什麼愛一個人被我攪的好像是一種病,其實我 也是到你說了那句話之後我才知道我沒有病。每一次和你在 一起我都知道我愛你有多深但是不知道為何愛有多深罪惡感 就有多深這一路過來我真的覺得很累、很痛。 從小學到現在,我常常在怨,為什麼我不能像同齡的小孩一 樣無憂無慮?為什麼我還那麼小就要給我一個那麼大的包 袱?我真的扛不動阿!在認識你之後我一度以為可以與你一 起扛這個包袱,但是我終於明白那個包袱是我的就是我的, 想丟也丟不掉!我很羨慕你的開朗和隨性,我永遠都做不 到!我只覺得,我的人生從一出生就被別人決定了要一輩子 帶著一張面具,死守著一個密秘過一生。 如果最好的結果就是一輩子成功的扮演一個人人喜歡的人, 我寧願不要!沒想到做自己竟然那麼難! 1991/4/14』 看完了杜俊謙的信我一直試著打電話給他,但是始終找不到 他。 學期快結束前的某天,老師在台上分配完大掃除的工作之 後,很平淡的宣佈了杜俊謙自殺身亡的消息,跟著詢問有多 少同學要去參加喪禮。但是由於怕沖到,所以都沒有人要去。 我父母也不準我去,所以喪禮當天我並未參加。 那年是八十年四月,他走了,至今已有八年。畢業記念冊上 找不到他的臉,像是他從未存在過,他在我腦海裡仍然是一 個十五歲稚嫩的少年,照照鏡子,我卻已經是一個有妻有兒 的一般上班族,這個角色我一直扮演的很好。如果最好的結 果就是一輩子成功的扮演一個人人喜歡的人,我還有選擇 嗎? 他是我生命中的第一個男人,也是最後一個,我真的知道他 現在很幸福,至少比我幸福,我的一生在他走了以後便成了 遺憾,記得有人是這麼說的:「每個人都只是半個貝殼,終 其一生在尋找另外半個。」我真的相信這句話,我就是那半 個貝殼,只是我將永遠只是半個貝殼••• 這篇文章是我真實的故事,我從未說給任何人聽,因為我一 直以為我忘了我曾經如此深愛過某個人。直到我幾天前看了 一部叫愛的初體驗的電影,看完後我哭了三天,今天99/12/28 我決定將自己埋葬以久的痛用筆發洩出來,我的文筆並不 好,只是我想告訴全世界我們相愛••• PS上面所用的名字存屬虛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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