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現在
我仍深深為這件事自責
我自以為多情纏綿
其實在別人的生命裡卻造成無可彌補的傷害

是我開始改變生命追尋的那年夏天
那時所有開始啟蒙的同志
第一個入門的場所就是“公司“
我懷著興奮又不安的心情
來到高雄的“公司“---舊市府旁的愛河邊堤那塊小公園

真是劉姥姥看傻了眼
週末深夜整個公司充斥著各種情慾買賣
我故作鎮靜、尋找自己的目標
並笨拙的拒絕一些試探與邀約
也生澀的想要跟自己看上眼的攀談
而毫無警覺出一個灼熱渴求的眼神已跟蹤了我一整晚

那是一個削瘦而硬邦邦的中年人

當他跟我開口時
我才看清楚他的相貌
端正、和藹、有著該有歲數的皺紋
他客氣的態度
讓我沒有拒絕他的攀談
找了地方、我們聊了起來
近一小時的交談中
讓我覺得他是個有教養、客氣、讓人不討厭的
中年把拔
但是、我喜歡的是比我年幼的熊底迪
他過於削瘦的身形跟太老的年紀
實在引不起我任何情慾
所以當他很結巴的提議找個地方休息時
我很明快的拒絕

他難掩失望的神情與口氣
所以當他希望留下聯絡方式時
我也因著內疚而慨然相贈

於是
在往後的日子
有時是深夜的談天
有時是一頓奢華的晚餐
他謹守的我想要的交友方式
雖然我還是感受到他眼光裡所流露出來的愛意
但--只好裝傻
畢竟我喜歡他那種豐富的社會歷練與經驗
以及對事物理性客觀的評判
對我有著相當大的助益

這是我跟劉大哥的前緣


當我開始學習網路之後
我幾乎是得了症候群似的著迷
從每一個同志網頁的徵友欄裡
我尋找每一個符合或接近我想要的身形比例的徵友對象
興致勃勃的邀約每一個願意見面的熊底迪

就是這樣認識andy的

andy在我的標準裡真是一個很優的熊底迪
俊秀的臉龐、和藹的笑容、圓嘟嘟的身材
當我在麥x勞看見他時
真是驚艷萬分
但他的態度也明顯告知
他並不喜歡我、因為他喜歡跟他同齡的猴兒

但我是那種會不顧一切就陷入迷戀泥淖的人
因為我沒有足夠的自制力
當他開始察覺我不能只甘心當朋友時
當他開始厭煩我一天三餐的電話攻勢時
他悍然不希望跟我再見面

當他已經是翻臉的拒絕
我也就不再去打擾他的生活
雖然我還是很喜歡他
但緣份真的就是強求不來的

那年
情人節的前夕
劉大哥突然CALL我
留得是他家裡的電話（之前他都留他的辦公室電話號碼）
我因為正在上網
所以並沒有馬上回
等到我回call時
接電話的是一個我連在夢裡都想的聲音

是andy

而他也認出我的聲音
他冷漠卻又疑懼的詢問:你怎麼知道我家裡的電話？
我因意外而結巴著說--我打錯了、隨即掛上電話

他的家？我應該沒打錯吧
我再次確認call機上的號碼
也肯定自己沒撥錯鍵
那麼.......他跟劉大哥是..........

令人頭皮發麻的巧合


劉大哥再次call我
一樣的電話、我猶豫的再次撥了相同的號碼
劉大哥和藹的聲音在線那端響起
愉快的邀我晚上吃飯

我在晚餐中
一直凝視他的面貌
真的眉宇之間有隱然的神似
我開始不著痕跡詢問他的家庭狀況
由於真的是相識有一段時間了
他也毫無保留的告知

老婆、一對兒女
沒錯、19歲、念五專三年級
長得胖胖的、遺傳自母親--他的太太的身形
的胖兒子--就是andy

我心底響起最沈重的撞擊聲

媽的！就是有這種根本不可能的巧合被我遇上

結束了晚餐、卻沒有結束我的驚訝與考慮
我該跟劉大哥也斷了算了？
這已經是複雜的情況了
我也已經答應不再打擾andy
如果我一個不留神失控、漏了口
這對並不知道彼此底細的父子
就要被我comeout
我.....................

不知情的劉大哥並不知我的暗流橫生
一樣的和藹、一樣的友愛
直到我做了一個最壞的決定

再又一次的晚餐邀約中
我提出想去他家坐坐的要求
一般結過婚的同志
大多不喜歡家庭生活被窺伺與打擾
但或許對我的信任與寵愛
他只稍微考慮了一下
便答應週末帶我去他家嚐嚐他太太的手藝


我只是想看看andy而已
應該不算過分吧
那時  我是這樣想的

劉大嫂果然是個秀慧的女性
中年發福的身材無損她的端莊與美麗
她幾乎是煮了一桌豐富的拿好好菜
餐桌上、劉大哥與大嫂頻頻勸酒夾菜
然而我期待看見的可愛臉孔卻是一臉的鐵青與兩眼憤怒的熾火
andy埋頭扒飯、完全的冷漠
我強笑著回應劉大哥與他太太的招呼
胃卻不斷的冷顫與溢酸
乾澀的咀嚼、讓我吃起東西來疼痛而難下嚥

吃完這頓沈重的晚餐
我落荒而逃、
是我咎由自取
一個自私的念頭讓別人難過而自己也難堪

但是我並沒有從這件事得到教訓

也許是因為對劉大哥有著一份歉意
我開放我自己的界限
然而這卻是一切失控的開始
在一次愉快的晚餐後
劉大哥直接把車開進汽車旅館

那種乾癟而漸漸鬆弛老化的身體
絕對不是我想要的
我企求的是那種肥潤而青春的肉體
那麼我是基於什麼理由而跟劉大哥上床
是一種歉意？報答？還是渴求贗品的替代？
但無論理由是什麼
我都是錯的離譜

當劉大哥提出要搬離家裡到外面租屋時
我才知道我做了多愚蠢的事

當我再度看到andy時
那張可愛的圓臉已經憤怒的扭曲而變形
他約我到一處僻靜的荒野

「你真的好賤、你到底要幹麼
你破壞我們的家你知不知道！！
你還沒出現以前
我跟我爸即使沒話說
可是我還是對他很尊敬

現在我知道他也是gay了
我告訴你！！我沒有辦法在面對他了
他又要跟我媽離婚
我媽很無辜噎！！你知不知道！！
我媽你也看到了
她很善良；而且她完全是一個無辜的人
她很愛我爸！！可是我爸卻莫名其妙要跟她離婚
她什麼都被蒙在鼓裡！！
你是不是要報復我！！
那你找我就好了嘛！！
你想要上床是不是？我可以全力配合你嘛
你利用我爸幹痲
你真的好缺德！！你知不知道！！
無恥！！！」

當我聽完所有指控
我已經是幾近癱瘓而跌坐在地上
andy哭泣著逃離

我真的只是想看看你而已.........
我沒別的意思
真的、相信我.......我對著離去的背影無聲無力的嘶喊著

................................
劉大哥還是喜悅籌備著他想要的生活
那天、他約我去看傢具
我要求去壽山上聊聊
在車上、他完全是喜孜孜的戀愛神情
一個中年男子竟也有這樣的心境
我的心卻更糾結疼痛

我很想馬上跟他說
我根本就不愛你
可是這幾個字
像一口痰哽在喉嚨裡
不吐出來難過
吐出來骯髒

而是我還是得親口證實自己的骯髒
---你不要跟你太太離婚----
嗯？什麼
---我根本就不愛你------
我們不是................
----我一點都不愛你-----


----你不要讓我當罪人----

我不敢看他的臉
不敢聽他的聲音
開了車門
我要求他不要追我
我獨自一人慢慢走下山

接下來的整整兩個月
我收起call機、住朋友家裡、辭掉工作
我能做的、只有逃避

然而
愧疚並沒有放過我
我在工作的百貨公司
遇見劉大嫂
一樣和藹的笑容
~~~你怎麼好久沒到家裡坐呢~~~~
喔喔 最近比較忙 劉大哥好嗎
~~~他前一陣子、不知道為了什麼
心情不太好的樣子、人就這樣病了一場
不過現在都好了~~~~~~~~
那......他還是住家裡吧
~~~是啊當然住家裡、倒是我那個兒子一直吵著
要搬出去住、現在住在學校附近、這父子兩真是怪怪的
前一陣子都背著我在房間吵架、不知在吵些什麼~~~~
.......................................
~~~ 你有空要來我們家坐坐啦~~~~~
好好、一定一定.....................

看著劉大嫂和藹親切的神情
我的愧疚又開始復發著
不過、想來、劉大哥是沒有分居離婚了
而andy、恐怕這個傷痕、已經是我在怎麼作都無法彌補的

一個是我愛的
一個是愛我的
一個是無辜的
三種不能傷害的人
偏偏我一刀就是三個

我用自私的刀尖來寫愛字
筆畫的回鋒卻也傷了自己
然而我卻沒有喊痛的權利
可是

我真的很痛

我單純的以為
雖然一個不愛我和
一個我不愛的人
都是殘缺的、片面的
那麼如果可以各得一半也不錯
因為兜起來就是完整的
可是問題愛情不是這樣的算法

只是
我當時蠢的可憐 蠢的可惡............



              19991013    Rud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