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題：一名牧師之子的真情告白

作者： Louis（tongkwang@ms6.url.com.tw）

一九九三年暑假，我在一個教會營會中發現自己的身份，身 為一個牧師的孩子，當時對我的衝擊有如是世界末日一般。 當時，我每晚跪著禱告，懇求上帝改變我，內心深深的罪惡 感，像陰霾般掩蓋我所有的盼望與喜樂。我被兩股力量拉扯， 一邊是從小以來從社會與教會學習的價值觀，另一邊是對同 性的深愛與渴望自由的生命本能。我以為全世界只有自己一 個人是同志、幾乎被撕裂，直到隔年──我十八歲生日那一 天，才被上帝的愛重新救回。

一九九四年生日的那一晚，我照例進行靈修，當晚讀的聖經 經節是詩篇139篇13-16節：「我的五臟六腑是你所造；在 母腹中你把我湊合起來。我頌讚你，因為你可敬可畏；你的 作為奇妙非凡。我心裡深深領會。我在母腹中被塑造，在隱 密中逐漸長大，骨骼怎樣成形，你都知道。我出生以前，你 已經看見了我；那為我安排尚未來到的日子，都已經記錄在 你的冊上。」這段經節像是一道曙光穿透我心中層層的灰暗 陰霾，讓我確信：上帝奇妙地創造我成為同志，也必帶領我 走未來的道路。因此，我當時雖然仍不敢確信上帝完全接納 認同我的身份，但我大膽地向神懇求，讓我有認識好同志朋 友的機會，給我重新認識自己的時間。我特別求神時時刻刻 與我同在保護我，為我開啟我應進的門，為我關閉危險有試 探的路。就這樣，我開始接觸同志，追尋自我。

求神開路與保守的禱告，在我每天的禱告中不間斷的出現， 因此我確信，是在上帝的帶領下，我參與了「同志工作坊」， 一個以同志社會運動為執志的團體；我在自己就讀的大學裡 創立同志社團「陸仁賈」，積極參與同志平權活動；我也認 識了許多很優秀的同志朋友，在認同、情感、與理想上相互 扶持。短短的一年，讓我發現原來身為同志，也可以如此快 樂、充實、與健康，我在當中成長了非常多，也從中發現自 己是如此自由與喜悅。

一九九五年我的生日，我為了上帝在過去一年對我的帶領獻 上感恩，卻也發現自己仍然是有一個大遺憾：仍然無法在信 仰與身份上取得認同的平衡點。其實，在過去的一年中，認 識了許多同樣是基督徒的同志，但她／他們都認為，基督徒 與同志這兩個身份不可能同時存在。然而，我不相信上帝是 一個會因為一個人的性傾向而拒絕這個人生命的神，而我也 確知，耶穌說最大的誡命是愛，而且他也從未指摘過同性愛。 同時，當我發現有那麼多同志需要福音，但沒有教會願意向 同志傳福音，相反的，甚至譴責與隨意定罪，感覺非常痛心。

那一夜，我在禱告中，除了繼續求上帝為我「開啟應進的門， 關閉危險有試探的路」，也在神面前許願，願意在同志福音 的事上為神盡一份心力；不論上帝要我傳的是「在認同自我 後發現必須因著信仰而改變性傾向」的福音，或是「靠著傳 信仰更認同自己同志身份」的福音。我完全開放自己，求神 來開路、帶領。

於是我開始跟我的同志基督徒朋友談成立基督徒同志團體的 可能性，然而幾乎所有的對話都讓人失望。在一次偶然的機 會，在各校同志社團幹部的共同聚會中認識了Dan。得知他 有著跟我相同的理想時，我像是挖到了寶。經過幾天的禱告， 終於在電話中，和Dan形成了成立基督徒同志團契的理念雛 形。Dan告訴我他認識一位楊雅惠牧師，在美國接觸了同志 神學議題，對同志十分支持，於是在一九九五年九月二十二 日晚，我們三人見了面，開始最初的成立計畫。楊牧師、Dan 和我，每個人都有上帝在同志身份與議題上不同的帶領，但 就憑著對基督福音的執著與對同志平權的一股熱誠，我們在 神的帶領下認識了彼此，開始台灣基督徒同志的新歷史。我 們透過網路與同志團體作宣傳，在一九九五年十月八日召開 團契成立前的第一次聚會。有十個朋友到場，一同分享自己 的經歷與信仰。那場聚會，大家以自己的生命對彼此、也為 神作了見證，我深感耶穌的愛與恩典在那一天下午完全彰 顯。

更感謝上帝的是，我們得到台北市義光長老教會許承道牧師 的支持，在十月二十二日於該教會正式開始聚會，並取名為 「約拿單同志團契」。團契的發展十分順利，聚會人數也增 長到超過四十人。「約拿單」就像是一個燈塔，帶領在信仰 上迷失或被一般教會遺棄多年的基督徒同志，重新回到基督 的懷抱。我、Dan和楊牧師也馬不停蹄地接受媒體與一些大 專院校與神學院學生的採訪報導，希望有更多人可以聽見我 們從神領受的福音：同志與基督徒兩個身份是可以共存的， 而基督教信仰更能幫助同志更健康地活出真正的自我。「約 拿單同志團契」始終堅持的信仰原則雖然讓一些同志朋友怯 步，但我們希望這個團體是真的屬上帝的，而非只是給同志 交交朋友而已。

「約拿單」成立後，我因著看見同志朋友加入團契後生命的 成長與喜悅，更確信這些過程都有上帝親自的帶領。然而， 有時在一般教會加倍譴責與討伐的疲勞轟炸下，還是常常會 有懷疑神恩典的時候。我一直禱告著，就是很希望上帝能讓 我更明白這是否真的是神的旨意與祝福。終於，一九九六年 初，我參加了劉竹村牧師在台北以琳書房所辦的一場特會。 劉牧師是一位有為人禱告說「異象」恩賜的牧者，當他為我 按手禱告時，他對我說：「我看見你站在山頂上，手上拿著 一個三角形的大旗在那裡揮舞，口裡喊著『向前走！努力向 前走！』山下有許多人聽見你的呼喊，就跟隨上來。上帝說 要給你傳福音的任務，你要帶領人歸主。」在西方的同志歷 史中，希特勒曾在大屠殺猶太人的同時也屠殺同性戀者；他 們在同性戀者的衣服上繡上粉紅色三角形的標誌，表示是罪 犯中最低等的人。之後的同志運動便將粉紅色三角當為同志 的精神標誌（有點像基督十架的象徵意義）。因此，當我聽 見劉牧師向我訴說他禱告時看見的異象時，我不禁哭了出 來。這次的經歷像是上帝親自對我保證，這一路走來都是祂 的祝福與帶領，而也更加激勵我投身同志福音事工的決心， 特別是在神所設立的團契中為祂服事、為同志服事。

「約拿單同志團契」一開始是以大專團契的聚會形式每週聚 會，很少有女同志。隨著人數增長與社會人士、女同志的加 入，新的需求隨之產生。從一九九六年三月十日開始，我們 有禮拜天下午的主日崇拜，楊雅惠牧師、許承道牧師與王榮 義牧師輪流講道。成立教會的共識逐漸凝聚，經過討論與籌 畫， 「同光同志長老教會」 於一九九六年五月五日正式成立。 在不少媒體宣稱將到場採訪與一些反同志的基督徒也威脅將 到場抗議的情況下，我們將成立大會移師到淡水中學。然而 就在這類似成立革命團體的經驗中，「同光教會」的每個成 員更感到教會成立的意義與重要性，也培養起彼此非常深厚 的「革命情感」。

「同光」代表著「同志之光」，表示我們同志在生命中體驗 到上帝的光照與應許，並不被神捨棄，也不因為身份而被神 定罪。這個名字也象徵基督徒同志對其他同志的期許，可以 透過教會帶給同志社群更多的光亮，在生命上，也在平權上。 整個從團契到教會的歷程中，我個人覺得楊雅惠牧師的犧牲 奉獻實為偉大。身為一位非同志、一位女性，她秉持著信仰 良知與傳福音的使命，將生命完全奉獻給同志。從在新竹大 專中心工作時冒著被革職的危險，經過離開新竹全心投入「同 光」時面臨永遠無法回到傳統教會體系的危機，度過因同光 教會財力不足而必須離職且因為她之前從事同志關懷事工而 找不到工作的困境，到現在任職一般教會卻仍然必須面對其 他牧師指控的傷痛，楊牧師因著同志而受到極大的威脅與創 傷，至今仍然相信上帝的愛與恩典超越社會與傳統教會對同 志的責難與定罪，也一直在禱告中紀念我們。我們除了感謝 楊牧師的愛心之外，我們更從她身上深深體會到，上帝的愛 竟是如此寬廣，超過我們所求所想！

一位同光的弟兄曾跟我分享有一次他跟伴侶在北橫濃霧中開 車的經驗。他說，當晚霧很大，車燈所提供的可見度只有不 到幾公尺，他們所能依靠的指引，只有在路上的白線與雙黃 線，而這些指示線也平安地將他們帶回家。回顧當初創立「約 拿單」與「同光」的日子，我們的生命旅程也像是如此。外 界的挑戰與對未來得不確定感有如濃霧一般；我們所能依賴 的，只有對上帝的信心與對平權的理想。雖然無法預測下一 步會如何，但上帝的恩典有如腳前的指示線，永遠帶領我們 往正確的方向前進；而基督的慈愛，就如路上的光，給我們 信心與盼望，讓我們相信神的帶領。如今，「同光同志長老 教會」仍在走這一條濃霧重重的道路，但越來越多人的參與 與支持，將讓我們走得更不寂寞，而我們也期待，社會對同 志的更認識和接納、傳統教會對神學的重新思考與開放，會 像陽光一樣，穿破濃霧、照耀大地，讓象徵同志的彩虹為世 界帶來更美、更融洽的色彩。